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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第一部 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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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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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孝庐,殿中陈设颇为简单,不过一案一榻,几把椅子,林纵背对殿门,伏在案上,借着灯火,嫣然见砚间纸上殷红一片,只觉胸口痛极,立在门口,死死盯着林纵,半晌才缓过神来,悄无声息小心上前,哑声道:“这就是爷的孝心么?!”

林纵手中笔一颤,也停了下来。她定了定神起身,见嫣然一脸惨白望着自己,心中亦是痛极,一手把经文掩了,静静立在案边,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嫣然定定盯着林纵,一动不动,泪落如珠,半晌,才惨然道:“爷这么做,算的上孝心么?!”

林纵听得她声音颤抖,心底半是怜惜,半是痛楚,才要上前,嫣然却一手挥开,死死盯着她袖上散开的一点殷红,又恨声道:“爷以为,这就是孝心?!”

“嫣然,你当真以为我是那等愚孝之辈?”林纵立在案边,突然苦笑一声,“我不过是问心有愧罢了!”

她静静盯着嫣然,见她神色稍缓,又道:“我从一开始就明白,皇伯父派兵护送,为了夺我楚王府的权势不假,可我若从了他,必定一路顺顺当当,这一生虽无权势,却也富贵无忧,我如不从,父王病势沉重,我肆意拖延,只怕见不得他老人家最后一面,可我却还是拖延!那日在蒙城,我见了那封书信,虽是父王亲笔,笔势颤抖,笔锋软弱,我就知道他身子不妥之极,却还是绕了一圈路才赶到楚京!”

她见嫣然才要开口,又道:“这也不过是我天家常事,我也不怨,可他老人家病体突然沉重,却是因我而起。”她又苦笑一声,道,“正月初七,他与母妃争执,动了气,自此半身不得行动——你可知正月初七是什么日子么?”

嫣然听得林纵声音凄楚,只觉心痛,一手握住林纵的手,听她又道:“那一日,正是六哥的生日。我害了六哥性命,父王却只罚我禁足几日,母妃必定是想起六哥,觉得父王不公,才有了这场争执——父王性命,不也该算是我害得么?”

“爷也不必——”

“这也罢了,”林纵咬牙道,“算我个年幼无知也好,算成前世冤孽也罢,可我却有一条不能不愧——”她转了脸忍了半晌,才道,“为人子者,连在自己父亲灵前尽情一哭都做不到,还算什么孝子?!”

嫣然一怔,见林纵已经转了脸过来,一双眸子里痛不可抑,却淡淡苦笑道:“你以为我得了父王噩耗,定下神来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如何把维持幕僚众臣,想的是如何应对皇伯父旨意,想的是如何拉拢凉州,就是这几日灵前守孝,我想的也不是父王,对着母妃,我想的是如何承欢,对着审先生,我想的是京里各州的形势,对着王远,我想的是皇伯父和各家藩王,”她猛然一顿,狠狠跺脚道:“我没有一刻是全心全意想着父王,没有一次对着父王是只为他一哭,这样,也算孝心么?!”

嫣然一直静静听着林纵言语,此时神色缓了过来,低叹一声,一手拢住她的肩头,盯住林纵的眸子,一字一字轻轻柔声道:“嫣然却觉得,爷不是不想尽情一哭,只是没有地方罢了。”

二人四目相对,林纵见嫣然神色诚挚,眸子里清清白白,满是怜惜,从京城一路回来到现在的焦心忧急,独力撑起楚王府的凄楚孤单,一直压到现在的丧父之痛,一股脑的翻上来,不知不觉,竟泪流满面。

嫣然见她别了脸过去,知道她不欲失态,便稍稍用力把林纵拢在怀中,肩头颈上,不多时就温热一片。

她一手抚上林纵的背,轻轻拍抚,觉得她清减许多,忽然想起,前一日王妃还与她谈起,三月二十八,是林纵十五岁的生日——她此时才发觉,这在朝堂钩心斗角翻云覆雨的小世子,这在亲生父亲葬礼上也应对有序的新楚王,这在人前处处天家风范对自己一力维护的挂名夫婿,却也只是个比自己还小些的,才要满十五岁的孩子。

可楚王辞世后,无论年龄几何,历事多少,她却已经连一处可以放心栖身的地方也没有了。

林纵渐渐哭得累了,身子靠向嫣然,嫣然扶她躺在榻上,见她神色昏沉渐欲睡去,有心起身处理林纵臂上伤口,无奈林纵一手紧紧抓着她不放,又不好声张,直到见她睡着,才命小如悄悄拿了伤药来,细细替她包扎。

此时二更将近,嫣然守在林纵身边,见她神色渐渐安稳,轻轻把那只扯着自己衣衫的手掰开,小心放入被中,静静看着她眉目轮廓,目光扫了一遍又一遍,却突然轻叹一声,再无言语。

明明都是女子,可天地之大,那人却只当她是她的栖身之所,而她,却也只想给她一个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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