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闫主任去吧！”大刘摇了摇头，“如果我过去，还不知道被矿长骂成什么样子呢！”
听大刘提起这个茬，郝爽看了看左右，选了一个没有捕蝎子队员的山崖，把大刘拉了过去，然后低声问道：“大刘哥，矿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之前不是一直效益挺好，还是市里的明星企业，怎么现在会弄得好几个月都发不了工资啊？”
这个疑问在他心中憋了整整一下午，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向大刘问了出来。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大刘叹了一口气，向郝爽讲述了起来。
向阳坡粘土矿是隶属于天北市冶金局的一座直属矿山。当初冶金局建设这座粘土矿的目的，就是为冶金局下属的几家耐火材料厂提供生产原料。
从六十年代向阳坡粘土矿建成投产开始，矿上的产品销售问题一直采取的是以产定销模式，由冶金局直接调拨给系统内的几家耐火材料厂。
这种以产定销的政府包销模式，一直持续到郝爽在天北矿院上大二的时候，也就是一九八五年。
从一九八五年开始，天北市为了响应中央经济改革号召，对市属企业的销售模式进行了改革，从原来政府包销模式改成了企业自产自销模式。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包括郝国庆在内的天北市绝大部分企业领导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以前他们当企业领导，只要抓生产就可以了，反正只要生产出来，都由政府帮着统一销售。
可是现在，作为一个企业领导，光抓生产还不行，必须还会抓销售，不然你生产出来的产品卖不出去，生产的越多，就会赔得越多。
郝国庆是矿工出身，抓矿产品生产有一套，但是把如何矿产品销售出去却不在行。刚开始一年多的时间，他还可以依托着同属冶金系统的几家耐火材料厂兄弟领导的照顾，把矿上生产出来的粘土生熟料给卖出去。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系统内几家耐火材料厂的销售也陷入了困境，生产出来的耐火材料根本就卖不出去，自然也就没办法再购入向阳坡粘土矿的产品。
于是向阳坡粘土矿也跟着陷入了困境，很快就由天北市的明星企业沦落到要靠向银行贷款才能够勉强维持企业运营的地步。
截止到今年二月份，向阳坡粘土矿累计亏损额四百多万元，银行贷款五百多万元，外欠账款一百多万，工人也连续五个月没有领到工资，可谓是债台高筑，人心涣散。之所以矿上现在还能够维持着基本的局面，全靠郝国庆个人威望在撑着。
“那曹志杰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是我爸一手把他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吧？又怎么会公开跳出来跟我爸做对呢？”郝爽又问道。
“这个也是说来话长！”大刘作为矿办秘书，对中间的情况自然非常了解，这时候又低声为郝爽讲述起来。
曹志杰是郝国庆提拔起来的，是郝国庆最得力的助手。
当初郝国庆被内定为冶金局副局长的候选人，而他提拔之后留下的矿长职务，也被内定为由曹志杰接替。
后来因为郝国庆触怒了上级领导，被提拔副局长这件事情黄了，连带着曹志杰矿升成一把手的美梦也落了空，曹志杰自然是对郝国庆牢骚满腹。
郝国庆对自己这位得力的助手也充满歉意，为了安抚他，不仅把曹志杰头衔从生产副矿长调整为可以负责日常经营的常务副矿长，甚至将一把手在财务上一支笔签字的权力都让渡出来一部分给曹志杰。
由于当时向阳坡粘土矿还有着天北市明星企业的名头，生产经营形势很好，曹志杰的情绪暂时被安抚住了。
可是不曾想一年半之后，天北市对市属企业的销售模式从原来政府包销模式改成了企业自产自销模式，从而在冶金局局属企业里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向阳坡粘土矿经营形式也很快恶化，从明星企业逐步滑落，最后变成为特困企业。
于是压抑在曹志杰内心的不满就逐渐浮现了出来，开始对郝国庆的命令阳奉阴违，私下里也经常说一些阴阳怪气的怪话。
“不过，曹矿长公开和矿长闹翻，主要还是因为矿长拒绝了霓虹国企业合资的事情。”大刘说道。
“霓虹国企业合资？”郝爽不由得一愣。他从来没有听老爸提起过有什么霓虹企业准备跟向阳坡粘土矿合资。
不过想想自己也从来没有从老爸嘴里听到过向阳坡粘土矿这两年陷入困境的事情，因此老爸没有跟他讲过霓虹企业跟向阳坡粘土矿合资的事情，也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一家叫立生陶瓷株式会社的霓虹国企业通过曹志杰跟矿长接触，想要跟向阳坡粘土矿合资成立一家企业。”大刘向郝爽介绍道，“但是其中一个主要的附加条件，就是要求咱们矿把所有占地工都清退，只允许正式工留在成立后的合资企业。矿长硬顶着不答应，坚持要求所有占地工必须留下，合资的事情也就黄了。”
“据说霓虹人已经答应了曹志杰，如果合资成功，就由他出任华方总经理。现在合资的事情黄了，曹志杰就认为是矿长在故意搞他。所以也就彻底撕破了脸，经常在公开场合跳出来跟矿长做对。”
原来如此！
郝爽点了点头。
在郝国庆的心目中，占地工一直是向阳坡粘土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又怎么可能为了合资，就把占地工全部清退呢？
曹志杰认为郝国庆借着这件事情搞他，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么说来，聂战胜今天跳出来，也很可能是曹志杰在背后捣鬼了？”郝爽问道。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大刘说道，“聂战胜的表姐夫跟曹矿长是同学。”
“怨不得呢！”郝爽冷笑了一声。
这一切都对应得上了。
很显然，聂战胜今天跳出来，就是曹志杰搞的鬼，而办公大院的电话线被掐断，也少不曹志杰的干系。
看来郝国庆处境堪忧啊！
如果向阳坡粘土矿经营情况正常，以郝国庆的威信，自然是不怕曹志杰捣鬼。
但是向阳坡粘土矿负债累累，已经成为摇摇欲坠四面漏风的破房子，这时候曹志杰在跳出来捣鬼，以郝国庆直通通的性格，还真的很难把曹志杰给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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